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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金钱观 |《江淮风纪》等多家省级媒体刊发我院干警廉政文章
时间:2023-02-07  作者:  新闻来源: 【字号: | |

江淮风纪



安徽法制报



市场星报



原标题


母亲的金钱观

文 · 毛义伟

“一分钱多难挣啊!”我母亲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每当我要扔个什么在我看来没用的东西,母亲总要冲过来捡起来,骂我浪费东西。“这衣服不是好好的吗,都是钱买来的啊!扔了多可惜!”“妈,这都好久以前的,现在也穿不下了”我还想说服一下她。“那也可以当个抹布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一分钱多难挣啊!”于是每次母亲就把我扔的东西捡起来,绞尽脑汁想个法子废物利用一番,把不用的矿泉水瓶子装点绿豆黄豆,把快递纸盒攒很久卖给收废品的,把大的油漆桶捡回去洗洗干净装点杂物,甚至吃剩的米饭,她也要用袋子带回老家喂鸡喂鸭,我也只能由她去。


是啊,一分钱多难挣啊!贫穷的记忆实在太过深刻,每一分钱饱含的汗水也太过沉重。小时候为了凑够我和我哥的学费,母亲把我家那几亩山地恨不得绣出了花。能种的地全都种上了稻子,在秋天重重叠叠的金色稻浪中,母亲却从来都来不及多抬头扫一眼这丰收的美景,生怕少割了一茬稻子。我的记忆里,她总是背着镰刀,带着水壶和一天的干粮天不亮就出发,在繁星点点的夜里佝偻着腰回家,身上的汗水仿佛刚刚淋过一场暴雨。

收完了晒稻子也是个累人的活,那么多袋饱含水分的稻子要乘着大早一袋袋打开铺在场子里,晚上乘着露水还没有降赶紧收回去,漫天的灰尘和稻芒尖刺的脸生疼。如此反复几天后,母亲用双轮车把一袋袋晒得干爽、金黄的稻子推到集市上卖。

“今年什么价格啊?”母亲问收稻人,“四毛三!”收稻的老板头也不抬。“去年不还四毛五吗?今年咋还降了。” “去年是去年,今年你去哪都是这个价。”“那四毛四行不?”母亲用着商量的语气问,那个老板看看我母亲和边上严重超载都要散架的双轮车,回答:“行,过磅吧” 一整车的稻子就这样换成了母亲手上数了又数薄薄一叠颜色不一的钞票。

其实这些钱也捂不热几个晚上,母亲还要赶紧还给我们哥两开学时借了钱的亲戚们。

钱是如此难挣,所以我理解母亲的节俭、小气,每一分钱她都掰着指头用。但是除开“一分钱多难挣啊”的口头禅外,母亲还常说另外一句话“这样心里不踏实”,她文化有限,表达不出多深刻的道理,碰到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总是对我们说一句“这样心里不踏实。”

小时候的村上经常有人开个小货车来卖水果,在贫瘠的山村销路却很好,或许是因为我家的位置好,老板经常把车停在我家的院里,十里八村的村民都跑来买,买几个橘子,买几根甘蔗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或者给劳累许久的身体解解乏。一天老板又照例来卖水果,等人群散去,老板清理着存货准备回家,我看到从他腰包掉出来几张钱。农村的孩子都腼腆嘴笨,我呆在那也不敢出声,等他走了,我捡起来一数,有四十五块钱。我下意识一把攥紧了,我内心知道这是不对的,这不是我的钱,可是另一个声音安慰我,我没偷没抢,这是他掉的,而且老板生意很好,他能很快赚到这四十五块钱,我有了四十五块钱,可以去买熟食店买好几顿肉吃,又或者上学的时候也能去平时从不去的小卖部买点零食,在这天人交战中,晚上母亲回来,我把事情告诉了她。母亲立马说“你现在给我还回去!”我一听“这是他掉的,我只是捡到了!”“这不是咱的钱,拿了心里不踏实,你去还给人家。”我说:“那也不用现在还,过两天他来卖水果再还也行啊。”“不行,就现在还。”母亲带着我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路赶到那个卖水果的家里把这四十五块钱给了他,老板非要塞几个苹果,母亲没有拿。

我上班后,家里情况好了一些,我常劝母亲,少做点活,年级大了,身体吃不消啊。母亲总是不听,对她来说,劳动已经成为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靠着麻利的手脚在一家做竹席的小厂里找了一份工做,那个厂离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她每天骑个电瓶车早去晚回。一天下班路上,一辆汽车开车门没注意,把骑着车的母亲撞倒在路边,锁骨骨折。

做完手术后的母亲像老了十岁,她长吁短叹“真倒霉,这下以后干不成活了,本来干到年底还能挣一万多块钱呢。”我说“你以后都别去干活了,好好休养,你这属于交通事故,保险公司会赔的。” 她听了心情稍微好点。一个律师朋友告诉我,我母亲是下班路上出的事故,法律上属于工伤,预计能鉴定到九级伤残,除了交通赔偿,厂里还能赔付伤残补助金一起起码也有16万。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她吃了一惊“这么多啊。”是啊,我想想一辈子母亲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甚至连一万块钱她都没有一次拿到过,这次能拿这么多钱的机会却是以这种心酸的方式补偿给她。没想到转头她跟我说“儿子,这钱我不能要,我又不是在厂里干活出的事,小厂子的老板一年也挣不多,我要这钱心里不踏实。”我劝她:“我们也不是讹别人,是法律规定的啊,而且你本来就因为在那上班才出的事嘛”母亲却一直摇头,我看着她苍老的脸和瘦弱的身体,默然又觉得一阵心酸,我明白在母亲心里,她精神上的安宁和身边人的评价比这16万元钱要重要的多。

我的孩子今年两岁半,她常常缠着我买吃的,我说爸爸没有钱,她却说你手机里不是有嘛!我好笑又感慨。现在的孩子没有见过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样子,都以为那个手机里有无数的钱,对着那张二维码“滴”的一声就能换来各种好吃好玩的,我却想起我小时候想买双新球鞋,母亲站在店里从手帕掏出一把零钞碎币数钱的窘迫。对母亲来说,钱是如此之沉重却又如此之轻微!

因为工作原因,我常常听到不少身居高位的人落马消息,看着他们在警示教育片里痛苦流涕悔不当初的样子,我感慨万千,他们的知识见识比我母亲强一万倍,他们把党章党纪国法背的比谁都熟,在收钱的时候却不如我母亲一个初中文化农村妇女的见地。当我回首往事,才发现,在以前我自以为贫穷给我带来的暗淡、痛苦的时候,母亲早已不知不觉给我照了一束光,它抵抗着金钱对贫穷致命而加倍的诱惑力。

我并没有和小说主人公一样,从寒门学子走向辉煌,而且可以预见,估计此生也不会大富大贵,但是当我回忆起母亲这些年不以言语教诲给我的东西,暗淡的时光中总是有她朴素的金钱观时刻提醒我,人生不易,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一个清白的人!